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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宣王將人帶回來之後第一次見仡濮臣。

他立在暗室中間, 緊皺著眉頭瞧那個幾乎不成人形的少年:“他還活著嗎?”

閆大夫頓了一下,點頭:“還活著呢。”

宣王抿緊了唇,看了閆大夫一眼:“把他喚醒吧。”

閆大夫上前兩步, 可還沒等碰到仡濮臣, 他就出聲了,聲音喑啞、不耐還帶著幾分陰鷙:“做什麽?”

閆大夫收回手,撤回步子, 退到宣王之後。

宣王擡腿剛要近前, 暗夜出聲道:“王爺小心。”

閆大夫連忙出聲道:“沒事的, 王爺。如今他身上的筋脈俱斷, 同心蠱也在日夜反噬, 沒什麽危險了。”

宣王上前兩步,更為細致的打量了一圈這個人。

頭發失去了光澤,胡子拉碴, 看不清臉。

一雙手臂倒是筋瘦有力,但是上面太多的傷疤,橫七豎八、血痕累累。

身上的味道......宣王忍不住嘶了一聲, 太難聞了。

不過一個多月沒見,上次瞧著還人模狗樣的少年,如今跟街頭的叫花子也沒什麽區別。

想到這裏, 他又有些後悔了,應該帶著昭昭過來看看。

昭昭一向最愛幹凈, 見到這個人如此模樣, 便是對他有什麽情愫也定然會消失得煙消雲散。

他越想越是後悔, 忍不住出聲:“暗夜, 你去將......”

剛說出幾個字,一想, 不行!昭昭本來就對他心軟、不忍,萬一見了他這副模樣,更加不忍怎麽辦?到了那個時候,如果說想將這個人帶出去照顧......

嘶!還是算了。

暗夜還等著自家王爺繼續吩咐呢,結果喊完他就沒有下文了,不由得眨了下眼睛,重新退回原地。

撇去那些不三不四的想法,宣王的目光漸漸正色起來:“你可怨恨我?”

仡濮臣連頭發絲都沒有動一下,就跟沒有聽到一樣。

宣王卻知道他聽到了,還聽得十分清楚。

“莫怪本王,天底下任何一個當父親的都不會容忍你這樣的人傷害自己的女兒。”

仡濮臣懸著手指微微顫了一下,他慢慢擡起頭,呼吸都似乎變得費力極了。在對上宣王視線的那一刻,他幹裂的唇角微微提了一下,啞著聲音道:“我沒有。”

宣王半瞇起眼睛,看著他的視線變得冰冷起來:“你說你沒有,那你如何跟我解釋蓮城給昭昭下蠱之事?又如何給我解釋雷公山之事?”

仡濮臣嘴唇顫了顫,似乎想說什麽,最後抿緊了唇瓣,什麽也沒說。

宣王見此冷哼一聲,也無意跟他扯這些,直接道:“看在你曾救過昭昭的份上,她婚禮之後,我放你回苗疆。”

仡濮臣目光一下子變得犀利起來,咬著牙一字一頓道:“不可能!”

他兇,宣王的目光更兇,語氣冰冷不屑:“你以為你還有說不權利?若不是昭昭給你求情,本王今日定親手取了你的性命!”

仡濮臣從喉間發出一聲極輕的呵聲,重新低下頭,不再浪費力氣說話。

宣王真的被他這副模樣給氣笑了,直接轉身朝著閆大夫道:“留下他性命就好,其餘的......”

“不拘怎麽處理。”

閆大夫點點頭,將宣王等人送出去,照舊取了血,又從墻壁的暗格之t中拿出了那方白玉盒,往凹槽倒入了些許。不過這一次,他等白玉盒上面的色澤完全褪卻之後,並沒有放回暗格,而是雙手戴上了一副類似冰蠶絲制成的手套。

他謹慎的瞧了眼仡濮臣,男人仍舊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,氣息奄奄的垂著頭,似乎已然陷入昏迷之中。

閆大夫吞了吞口水,托著那個白玉盒重新走回仡濮臣的身邊。

“祭司大人?”他輕輕出聲。

仡濮臣沒有任何反應,手腕上的傷口沒有包紮,仍在緩緩流血。這麽一會兒的功夫,仡濮臣的氣息似乎變得更加微弱了。

時間不多了。閆大夫深吸一口氣,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。

就在盒子打開的一瞬間,有什麽東西一閃即逝,順著傷口直接鉆到了仡濮臣的身體裏。

仡濮臣悶哼一聲,一口鮮血吐了閆大夫一身。

閆大夫連連後退幾步,目光嫌惡地看了眼前襟的鮮血,而後目光灼灼的看向仡濮臣。

仡濮臣面色忽白忽紅,手臂之上青筋跳動,如同血脈之中有什麽東西在沸騰游走。整個人忍不住的顫抖起來,喉嚨中跟著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響,看起來痛苦極了。

可閆大夫卻漸漸笑了起來,並且越笑越大聲。

“終於等到了!我終於等到了!”

不知道他終於等到了什麽,山羊胡都在激動得一顫一顫。

可是就在他不可遏制的大笑之時,仡濮臣也跟著低笑起來,聲音很低,但也確實是很愉悅的笑。

閆大夫笑容一收,之前的溫和書生模樣都變得陰鷙起來:“你笑什麽?”

仡濮臣沒有說話,仍舊在低低的發笑。

閆大夫上前一步,一把揪起他的頭發,怒聲道:“你笑什麽?”

可在對上仡濮臣視線的瞬間,閆大夫整個人一僵,手下一松,下意識後退兩步。

只見男人雙眼赤紅一片,似乎饒有趣味的盯著他,如同罪惡深淵裏的嗜血魔頭看上了新鮮的獵物。

閆大夫被他這個視線看得心頭一驚,渾身戒備起來:“你到底在笑什麽?”

仡濮臣舔了舔幹裂的唇角,眸光深邃幽暗,聲音也一改之前的虛弱無力,變得愉悅起來:“我在笑......送上門的兔子。”

“什麽?”閆大夫覺得有什麽正在脫離他的掌控。

仡濮臣雙手微微用力,綁在雙臂上的鎖鏈頓時嘩啦啦掉落一地。

啪嗒一聲,閆大夫手裏的白玉盒直接掉在地上,但他已經沒有時間管這個,只是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喃喃道:“怎怎怎麽可能?”

仡濮臣提了提唇角,譏諷地瞧著碎了一地白玉盒:“一個半死不活的蠱蟲也想控制我?”

閆大夫目眥盡裂,幾乎要瘋了:“可你不是被同心蠱反噬了嗎?!!”

仡濮臣呵了一聲,語氣中盡是嘲諷之意:“我是被同心蠱反噬不假,筋脈盡斷也是不假。但你難道忘了......這個同心殘蠱本就是治療同心蠱最佳的補品。”

閆大夫一下子回過神來,朝著他嘶吼道:“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的目的,你在騙我,你一直都在騙我!”

仡濮臣懶得再同他廢話,上前一步直接握住了他的脖子,哢嚓一聲,閆大夫連還手之力都沒有,就歸了西天。

仡濮臣甚至沒有問閆大夫的來歷,如何得到的這個同心殘蠱,潛伏在宣王府多年又想做什麽,就這麽直接了斷的將人給殺了。

若是謝嗣音在此,定然氣得跳腳不已,再罵一句豎子實在魯莽!

仡濮臣嫌惡的松開手,嘶嘶的信子聲傳來,紅尾蛇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裏冒出頭來。他也沒有回頭去看,徑直搜刮起了暗室裏的東西。

不過一會兒的功夫,他就有些疲倦的扶住了桌案。如今同心蠱雖然已然修覆了身體筋脈,但這段時間身體受到的損傷卻難以瞬間修覆。

他抿了抿唇,抄起閆大夫留下的一些東西準備離開。不過在瞧見了桌子上的那碗鮮血時候,男人不知想到了什麽,勾了勾唇,指尖點了點血水,而後放入口中輕嘗了一下,雙眸微瞇:“嬌嬌,如今你喝了我的血,還想嫁給別人?”

“門都沒有!”

“啊嚏!”謝嗣音不知怎麽的,忽然覺得後背發涼,似乎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就要發生了。

陸澄朝解下身上的披風給她圍上,白凈修長的十指在她頸前打了個活結,清潤的聲音淙淙入耳:“昭昭昨晚著涼了?”

謝嗣音搖搖頭,忽略心頭那股不好的預感,朝著陸澄朝溫軟的笑了笑:“沒有,你今天怎麽過來了?”

陸澄朝彎起淺色薄唇,滿目柔情若水:“山不來就我,我只好來就山了。”

謝嗣音如今料理了仡濮臣的事情,心下輕松不已。見著陸澄朝這副模樣,勾了勾唇,笑道:“不過一天不見而已。”

陸澄朝抓著她的手十指緊密的纏繞在一起,幽幽的嘆息一聲:“已如隔了三秋。”

謝嗣音好笑不已,扯過手來去揪那開得艷麗的迎春花枝:“陸澄朝,你你你真是越來越肉麻了......”

春日裏的迎春花嫩黃鮮艷,間或掩在假山之間,更是多生了幾分峭麗的意味。

陸澄朝沒有立即吭聲,反而伸手抓著她的手腕往假山深處一藏,俯下身子在她唇間烙下淺淺一個吻,聲音裏盡是靡然語氣:“昭昭,世間萬般幸事莫過於......得償所願了。”

陸澄朝吻的輕柔而細致,一點一點地探入她的口中,細細品嘗小心勾弄,讓兩個人的空白意識重新歸於一處。

每一次的親吻,謝嗣音都覺得自己要被他帶入迷蒙幻境,氣息紊亂,呼吸緊促,百般滋味盡數由口入心,難以言說其中一二。

謝嗣音漸漸軟了身子,雙手攬住了他的腰肢,微仰著細白的脖頸隨他行走遨游,指點江山。

就在假山之中一片溫情迷亂之時,剛剛從暗室之中出來卻在後院迷了路的仡濮臣心臟一突,目光如鷹隼一般射了過去。

他好像看到了所有,又好像什麽都沒看到。

花枝輕顫,隔了一夜的露水掉落在地。

仡濮臣緩緩笑了一下,聲音沙啞低沈:“好得很!謝嗣音,你好得很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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